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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罗书生买寿】(1-4)作者:即墨江城

2021-12-28 09:29:45

     第一回 
    “倘使银钱三十万,荣华富贵又三年!” 
    太平初年,在山西有一座平昌县,此地前依黄河,背靠太行,依山傍水,倒也是一风水绝佳之处。然则其时并不太平,黄河上有水匪,太行上有山贼。这些盗匪少则二三十人,多则五六十人,一处连着一处,小小的平昌县外,便有着三四处贼窝。 
    若说有盗匪倒也罢了,乱世之中,人都活不下去,只有去当盗贼。然而平昌县的老百姓除了要受盗匪的威胁,还得受县令和富户的盘剥。这平昌县的县令姓黄,单名一个荣字,在任数十年,可说是无一政绩,反而合起县内的一个张姓富户,任意鱼肉百姓。百姓生活贫苦,又斗不过这二人,只好任由他们欺榨。再者城内生活虽然清苦,但也总好过到城外受那些盗匪的一刀。 
    再说这城内有一落第秀才,姓罗名贤。他并不是本地人士,而是在三年前从外地逃荒而来。夫妻二人相依为命,罗贤白日里就摆摊替人写些家书,以此得些微薄收入糊口,妻子王氏则在那张富户家中做些针线活。夫妻二人相敬如宾,日子虽苦,倒也恩爱异常。 
    一日午后,那罗书生早早便收了摊,今日生意什佳,只是一个早上,便有了好几十文铜钱进账。罗书生也不着急回家,便趁着天色大好,到了城西一家小酒店中,准备先喝上两口。 
    酒店格局不大,进门是一张长丈许的大柜台,柜台后面摆着几个大酒缸,盛满了黄酒,但凡有客人要酒,掌柜的便拿那大勺子,舀上满满一大碗,价钱也不贵,也就两三文钱。那罗书生要了一大碗酒,又要了一小碟下酒的小菜,便一人到了角落里,慢悠悠喝着酒。 
    其时正值午后,酒店内客人不多,除了罗书生外,便只有另外一桌还有两个酒客。那两人穿着短打布衣,满脸横肉,要了一大桌子酒菜,正在高谈阔论。罗书生闲来无事,便凑起耳朵细细听来,不料这一听之下,却给自己引来了一场祸事。 
    各位看官,你道那两个酒客所谈何事?正是那男女交欢之事。两酒客一胖一瘦,那胖酒客喝下一口酒,对着那瘦酒客笑道:“兄弟,你别看那小娘子在咱们庄子做女工,干的是些粗活,但看模样和姿态,也像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。还有那身子,更是雪白粉嫩,若是能肏上一次,嘿嘿。”胖酒客一边嘿嘿笑着,一边又喝了口酒。 
    “王二哥,你说咱家老爷那年纪,还能玩得动那小娘子吗?”瘦酒客一边给胖酒客碗里倒满酒,一边又眼巴巴看着他,巴不得他再多说几句,也好让自己解解馋。 
    胖酒客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,冷笑一声,道:“兄弟你也太小看咱家老爷了,你别看老爷如今六十多了,但在床上,只怕咱兄弟都不及他。那日我亲眼看着,老爷在床上将那小娘子肏得嗷嗷直叫,躺在老爷身下直求饶哩。” 
    二人说话甚是大声,就算罗贤不想听,这些话也是直直传入了他的耳中。再看一旁的掌柜,正自趴在柜台上闭目养神,对这两酒客的话视若无睹,仿佛早已司空见惯一般。 
    两酒客继续谈着这些事,那胖酒客突然话锋一转,问那瘦酒客:“兄弟,你可知道那小娘子的丈夫是谁?”瘦酒客摇头不知。那胖酒客嘿嘿一笑,又喝了一口酒,才故作神秘道:“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。”瘦酒客一惊,急忙抬头环视店内,见除了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的掌柜之外,便只有角落的罗书生了。 
    掌柜的年老,而且他的妻子二人也早就见过,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妇人,那余下来的,便只有罗贤了。罗贤其实也早已听到了那句话,也早就猜到了二人所指是谁。如今见那胖瘦两个酒客时不时看自己一眼,又是一脸的冷笑,终于忍不住长身而起,走到二人面前,道:“阁下所指之人,可是在下?” 
    罗贤是个读书人,说话文绉绉的。那胖瘦两个酒客满脸横肉,却是两个粗人,也不说话,只是兀自喝酒,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冷笑。罗贤见二人不言不语,问得急了,伸手便去抓那胖酒客。反被胖酒客一把拿住手腕,反身按在了酒桌上,提起碗大的拳头,照着罗贤的眼睛就是一拳,骂道:“爷爷打得就是你这穷酸书生,整天在街面上写几个字,还自诩文人。你是几世修来的福气,能娶得如此老婆。”胖酒客喝了酒,边打边骂,直把个罗贤打得是鼻青脸肿,如此才住了手,又结了酒钱,方才与瘦酒客扬长而去。 
    罗贤鼻青脸肿地回了家,见妻子王氏尚未归来,又想起那胖酒客的言语,不由怒从心起。他本想直接奔那张富户的庄园,又想起那胖酒客的手段,心中胆怯,索性在家中枯坐,等着王氏归来。 
    直到入夜时分,王氏方才归家。她刚进家门,便见罗贤一脸阴沉坐在一旁,也不说话。王氏走到厨房,见只有冷锅冷灶,便道:“今日莫非没有生意?”罗贤一脸冷笑,道:“生意倒有,只是不如你罢了。”王氏听得有些莫名其妙,正欲询问,罗贤早已按捺不住,几步冲至王氏面前,大声道:“你在庄子里做的那些好事,别人可一五一十都告诉我了,不想我罗氏家门,竟然出了你这种淫妇。”罗贤一边大骂,一边将今日之事说了出来。 
    王氏听得这些话,早已被唬得面色苍白,也不抗辩,只是任由罗贤大骂。罗贤又骂了片刻,方才颓然放开妻子,一屁股坐在一边,也不说话。王氏一下跪在地上,尚未开口,两行清泪便已流下,道:“妾身也知犯了淫行,本欲等过些日子攒够了银钱再向夫君说明,不想夫君今日知晓,妾身深知今日过后,再无半点颜面存活在世,只求妾身死后,夫君能够念在往日的情分上,替妾身打造一口薄棺,立个墓碑,于愿足矣。”话未说完,罗贤早已忍不住,上前一把抱住妻子,夫妻二人抱头痛哭,王氏遂将事情一一道来。 
    要说王氏在嫁给罗贤之前,也是出自大户人家,只因父亲看不上罗贤,父女二人生了矛盾,王氏便一怒之下与家中断了关系,便与罗贤来到了这平昌县。而王氏自嫁罗贤之后,一直也都是本本分分,终日在家操持家务,只是二人生活拮据,罗贤性子又懒,往往在街上摆上半日摊子,便即收摊回家。有时一连数日都没有一笔生意,不得已之下,王氏方才去了张富户的庄子帮闲,每日早上去,傍晚回,每月得些银钱,方可勉强度日。而这时间一长,竟然被那张富户给看上了。 
    王氏在嫁给罗贤之前,在家也是娇生惯养,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,更兼生得一副好皮囊,不说有沉鱼落雁、闭月羞花之貌,倒也可说是皓齿明眸,眉目如画,在一众仆妇中更是鹤立鸡群,张富户虽然也有着三妻四妾,但却没一个能比得上王氏,时间一长,那张富户更是心痒难耐,终日想着如何能将这王氏纳入房中。无奈王氏整日与那些仆妇做着一些粗活,一时之间,那张富户倒也不好下手。 
    张富户又见王氏也能识得几个字,遂心生一计,将她召入书房,整日里端茶倒水伺候自己,又给她涨了工钱。王氏欣喜,暗想昔日在家之时,罗贤终日便说'女子无才便是德',今日看来,若不是自己还能识字,又怎能进得书房,还能涨这许多工钱。 
    王氏初入书房,做事都是规规矩矩,没有一丝逾越,张富户一时之间倒也不好下手。但终日看着她的窈窕身姿在自己面前,心中却是越发瘙痒难耐。他又派人去打听王氏的家境,得知她夫君正是在街上摆摊写家书的罗贤,又得知夫妻二人搬来此地才三年,在本地无依无靠,便又生出一条计来。 
    且说一日午后,张富户用罢午饭,正自在书房歇息,旁边伺候着端茶倒水的自然还是王氏。张富户闭目假寐,间或睁开眼缝,偷眼观察王氏,见其伺立一旁,手捧茶碗,袖子里露出小半截如嫩藕一般的手腕。其时门外有人叩门,又有人请张富户前往前厅,张富户遂起身前往,只留王氏一人在书房之中。过后不久,又有人前来书房,乃是庄上管家,手里拿了一串玛瑙链子,言张富户所赠,请王氏收下,王氏推脱不过,遂收下道谢,管家又让其戴在手腕之上,王氏也应了。 
    管家去后不久,张富户便匆匆进了书房,一眼便见王氏腕上手链,一下怒睁双目,几步上前,一把抓住王氏腕子,叫道:“好你个贼妇,我让你在书房帮闲,又涨你工钱,不想你竟偷我首饰,如今人赃俱获,你还敢狡辩不成!”王氏受此惊吓,急忙争辩,又说是管家所赠,不敢不收。张富户遂招来管家对质,不想那管家反咬王氏一口,称今日从未到得书房,也未曾将那玛瑙链子赠给王氏。 
    到此地步,王氏明白自己已是受人诬陷,又见张富户要送自己去见官,屋子里闹哄哄的,全都来看她笑话。她一妇道人家,哪里见过这等阵势,此刻早已乱了阵脚。况且她出身大户,自幼家教极严,若真是去见了官,不说自己蒙羞,丈夫也要被牵连。日后再想考取功名,却是再也不能了。 
    一时之间,各种念头在王氏脑中闪过,家族名声,丈夫功名,如此种种。张富户见其一脸苍白,神色不断变换,遂挥手斥退众人。又许以王氏重利,且答应其不再报官,到得此时,王氏哪里还能不明白,此皆是张富户所使之计。待要高声叫喊,猛被其一下捂住嘴巴,又恐吓要送她们夫妻二人一同见官,又拿出大笔银钱诱惑,在一番威逼利诱之下,王氏也只能从了。 
    张富户大喜,迫不及待抱着王氏,就要行那白昼宣淫之事。王氏又不敢不从,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抱上了书房的塌上。张富户火急火燎地解开王氏的衣服,露出里头大红的肚兜,又猴急地去解她的肚兜,一张嘴在王氏脸上、嘴上不停啃着。王氏虽觉恶心,但又不敢反抗,唯恐将张富户惹恼,凭白污了自己和丈夫的名声,只得闭起眼睛,任由张富户在自己身上折腾,两行清泪缓缓流下。 
    张富户哪里去管王氏如何,他只顾自己快活。待得解开大红的肚兜,一双手早已摸着王氏胸前玉乳,大肆揉搓,指尖用力掐着两粒鲜红的乳头。 
    王氏闭紧双目,紧咬嘴唇,努力忍受胸前玉乳传来的快感。张富户玩弄了一阵后,猛一低头,一口咬住王氏左乳,舌尖裹住乳头,如婴孩一般,用力吸吮起来。王氏只觉一股酥痒的感觉一下从胸前窜至全身,下体一股暖流一下流出,却是将内里的亵裤也浸湿了。 
    张富户虽然颇有财产,却是粗人一个,又不懂怜香惜玉之道,只顾着自己快活,更是将一粒红彤彤的乳头用力咬着。王氏虽然嫁给罗贤多年,但在男女之事上,二人皆十分保守,哪里又有过如此残暴。王氏乳头被张富户一口咬下,不由轻叫一声,双手本能就去推他的脑袋。 
    不想张富户听了王氏的叫声,却是愈发兴奋,将头埋在她的胸前,咬的更加用力。双手又抓住王氏的裤子,用力往下一拉,露出里头白色的亵裤。王氏吃痛,再加上裤子被脱,更是又羞又急,不断用脚去踢张富户。这一来终于惹恼了张富户,扬起手掌左右开弓,只是两下,便将王氏一侧脸颊打得高高肿起。王氏吃痛,却再也不敢有分毫挣扎,只得任由张富户施暴。 
    张富户见王氏不再挣扎,又强行扯下她的亵裤,迫不及待分开她的双腿,仔细盯着她的下体。但见乌黑浓密的阴毛之中,两片肥厚阴唇挡着当间细小一条肉缝,内中隐隐有水流出。张富户伸手一摸,便觉掌心皆是水迹,又凑上前一嗅,只觉一股腥臊之味,张富户一脸淫笑,道:“我还当是什么贞洁烈女,原来也是一个淫娃荡妇。”又将手掌凑到王氏脸前让她去闻,王氏闻着那股腥臊之味,面色如火烧一般,只是闭目不言,泪水涟涟。 
    张富户急不可耐地除去裤子,露出下身那根丑陋的阳具,又将王氏的双腿用力掰开。他还唯恐王氏会再挣扎,又道:“你今日从了我,这玛瑙链子自然就给你了。”他见王氏默不作声,也不去管她,阳具直抵王氏下身肉缝,腰身发力,龟头迫开两片肉唇,一下插进了肉缝中。 
    王氏猛然发出一声惊叫,随即紧闭嘴巴,任由张富户在她身上如何折腾,只是死死不出声。张富户只顾自己享受,阳具在王氏下体蜜道中不住抽插,一下接着一下,感受着蜜道因为快感收缩带来的极大快感。 
    张富户虽然年纪偏大,但精力尚可,再加上早已垂涎王氏姿色,今日得手,更是如不要命一般,只顾着将全身精力尽数发泄在了王氏身上。王氏被其压在身下,下体蜜道承受着阳具大力地抽插,蜜道初时尚且干涩,抽插之下颇为疼痛,然则时间一久,即使王氏心中再不情愿,身体也早已有了反应,蜜道逐渐湿润,淫水也开始顺着蜜道一路流出,一直淌到了床单之上,阳具抽插之时,更有噗嗤噗嗤的水声传出。 
    约莫过了一刻钟时间,张富户非但未有半分射精的迹象,其抽插的速度竟然比先前更加快了几分,且力道更是一下比一下更重,二人下体相撞,发出啪啪的声音。原来先前张富户出了书房,却是径直去了厨房,早有下人为他煮了一碗壮阳汤,喝下之后,可保半个时辰不泄,真可谓是有备而来。 
    那壮阳汤虽然能保张富户半个时辰不泄,然而却无法替他保持旺盛的精力。再过半刻钟后,张富户只觉体虚力乏,他强行掰过王氏的身子,让其骑坐在自己身上,王氏虽然百般不愿,无奈受制于人,且经过这一番狂抽猛插之后,确实快感如潮水一般,阵阵涌向全身。需知王氏与罗贤成婚多年,同房时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快感,一时之间竟然让她有些迷失。待得张富户突然停止抽插,顿时一种空虚感袭上心头,便半推半就,随着张富户的动作骑坐到了他的身上。 
    张富户见王氏骑坐在自己身上,初时还不知该如何动作,他便引导着她,让她缓缓耸动下身,前后摩擦。王氏贪图快感,竟然丢了廉耻之心,只顾着一时贪欢,将绿帽戴到了罗贤头上,可怜当时罗贤尚在街上摆摊,却不知自己的妻子正骑坐在他人身上,浪叫连连。 
    却说王氏与张富户这一场交欢,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。王氏在张富户的抽插之下,竟然一连泄了三次。到得最后,王氏便如一滩烂泥一般懒洋洋躺在床上,连手指也动不了一根。那张富户也是耗尽了精力,直到第二日方才恢复过来。而自此之后,那张富户少则两三天,多则四五天,便要将王氏招入书房好好肏弄一回。而王氏得了许多好处,更兼那张富户将她肏弄地无比快活,便也就此没了廉耻,与那张富户厮混在了一起,直到今日罗贤知晓此事,已经过了一月有余。 
    罗贤听得妻子如此一说,又想起这一月间妻子每隔几日便弄了一些银钱回家,起初问她,只道是主人家见她伺候的勤快细致,故而给的赏钱。日子一久,罗贤见银钱越积越多,自己偶尔出去摆个摊,妻子也不再嫌弃自己懒惰,他倒也心安理得起来,哪里想到这些银钱都是妻子用这种方式得来的。 
    罗贤又气又怒,又见妻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,知道她也是被人威逼,中了那张富户的奸计,不由心肠一软,正想说几句话重话找回场面,不料突然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,隐隐还能听得门外人声鼎沸,似乎有不少人聚集在了门外,更有人高喊“莫走了这贼子。”夫妻二人不明所以,罗贤便即起身开门。大门才刚打开,便见数十名公差一拥而进,为首一人手拿铁链,二话不说便套在了罗贤的脖子上,只一下便将他拉倒在地,更有数人直接扑了上去,一股脑给他戴上枷锁,便要拉着他往外走…… 
…… 
…… 
第二回 
    书接上回,且说罗贤夫妻正自家中,怎料突然一伙官差上门,为首一人,拿了大铁链子一下就套住了罗贤,余下几人一拥而上,将各种枷头锁链一股脑套在了罗贤身上,不由分说就推着他往外走。可怜罗贤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,便被莫名其妙带到了衙门,押入了大牢之中。 
    大牢中阴暗潮湿,浓重的腐烂气味充斥其间,让人闻之欲呕。罗贤被戴上了枷头,又被上了脚链,被扔在了最里面的一间死牢里。罗贤从家中到这死牢,只是过了短短一个时辰,如梦似幻一般。待得他回过神来,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死牢,且被戴上了死刑犯的刑具。 
    罗贤在牢中大喊冤枉,他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何罪,只是开口喊冤。不想如此喊了半刻钟后,竟然无人理会,那些牢头只在地牢入口处喝酒吃肉,对于罗贤却是不管不问,任其叫喊。 
    又过得半日,待得罗贤嗓子嘶哑,终于有个狱卒前来,将牢门打开。罗贤见终于有人前来,顾不得腹中饥饿,急忙就要站起伸冤。不想那枷头沉重,罗贤又是半日未进滴水,猛然立了起来,只觉头重脚轻,天旋地转之下一头直接栽倒在地。那狱卒看着扑倒在地的罗贤,冷笑一声,道:“姓罗的,我还当你真是什么书生,原来竟是山贼。”一边说着一边将罗贤拉了起来,推着他往外走。罗贤只觉两腿无力,又兼那狱卒在身后喝骂,偶尔还加以拳脚。可怜罗贤一介书生,哪里有过如此遭遇,只得强打精神,跌跌撞撞往外走去。 
    那狱卒将罗贤带至大堂跪下,早有一班衙役分列两旁,人手一根水火棍,个个凶神恶煞。县令黄荣端坐堂上,一身官服正襟危坐。那黄荣约莫四十上下年纪,身材矮小,且面相猥琐,即使穿着官服,也如那沐冠之猴一般。此时见罗贤被带上大堂,一拍手里的惊堂木,猛喝一声:“堂下所跪何人,所犯何事,还不从实招来!” 
    罗贤跪在堂下,见黄荣发问,急欲申辩。不料话未出口,那黄荣又是一声大喝,话锋一转:“好你个罗贤,你假扮书生,原来是城外山贼,今日被人识破抓获,你可知罪?!” 
    罗贤大惊,他一介落第书生,身世清清白白,又哪里是什么山贼,分明是有人诬陷自己。黄荣又招来数名人证指认罗贤,罗贤一看,皆是一些不相识之人。这些人如同约好一般,众口一词,皆指认罗贤便是山贼,言之凿凿,仿佛亲眼所见。罗贤大声抗辩,不料黄荣丝毫不听其申辩,直接让衙役先打三十大板。可怜一介书生,又哪里经得住这三十大板,只打了十下,便已昏死过去,股间鲜血淋漓。黄荣遂下令让人拖回死牢,待下次再审。 
    黄荣审完罗贤,随即转身进了后堂,早有一人在那等候,见黄荣进来,递上一个木盒。黄荣打开,见里头封了十锭金元宝,黄澄澄直晃黄荣的眼睛。黄荣面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,随即又立即收敛,只是摆了摆手,那人会意,将木盒放在桌上,又道:“我家老爷让小人转告大人,只要将那罗贤弄死,另有谢礼奉上。”黄荣咳嗽了一声,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,道:“你去回复你家老爷,本官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,但也不会让任何恶人逍遥法外! ”那人得了黄荣的话,便即低头退出后堂,回去复命了。 
    各位看官,你道那人口中的老爷是谁,原来正是那张富户。那张富户自得了王氏之后,虽然每隔三五日便即肏弄一回,但仍不满足,更想着直接纳为小妾。王氏经过这一个月后,虽然有了明显改变,对于张富户不再抗争,但心里却始终觉得对不起罗贤,不然也没了开头那一番话。那张富户见王氏始终不松口,知道其心中仍有罗贤,只要罗贤一日不死,自己便无法彻底得到王氏,遂一不做二不休,干脆找了那县令黄荣,要将罗贤赶尽杀绝。黄荣与张富户乃是一丘之貉,平日里二人一同搜刮百姓,得了不少好处,此时张富户有需求,黄荣自当鼎力相助。可怜身在牢里的罗贤,还只当自己被冤枉了,还相信黄荣能替他做主,不想二人早已为他做好了断头饭,只等着送他上路了。 
    罗贤在牢里苏醒,面前放了一碗白饭。罗贤饿极,虽然身上还有枷头铁链,也只能如狗一般趴在地上,将头埋在饭碗之中狼吞虎咽,吃到一半,突然悲从中来,不由放声大哭,声音嘶哑难听,犹如恶鬼哭嚎一般。 
    哭得半晌,忽有一物砸了进来,正砸在罗贤身上。罗贤又是一惊,急忙伸手去摸,发现是一个硬邦邦的馒头,又有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另一间牢房传来:“哭得这么难听,凭白打扰老子睡觉。”又有一个声音从另一边传来,“小子,你还是别哭哭啼啼了,吃了断头饭,安安心心上路吧。” 
    此言一出,罗贤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,急忙大声问道:“此言何解?”头一个声音冷笑一声,道:“你都入了死囚牢了,难道还不知道其中的规矩?”罗贤却是不知什么规矩,闻言忙道:“小弟属实不知什么规矩,还望各位大哥解惑。”他一介读书人,说话文绉绉的,引得其他人皆发笑起来。 
    一人见罗贤实在可怜,便将此中缘由解释给他听。原来罗贤所关的牢房名为'死囚牢',但凡关入这间牢房的人,无论是否有冤情,最后都是斩立决。那人又道:“自打有了这死囚牢,十年期间,共关了五十三人,没有一人能够活着出去。小兄弟,你还是认命吧。”说完再不吱声,其他人也跟着住了口,一时之间,整个地牢竟然变得静悄悄的。 
    其后几天,黄荣并未提审罗贤。到得第三天晚上,只将一张纸扔在了他的面前。罗贤细细一看,见其上写着各种罪状,皆是各种构陷,最后落得一个斩立决,只等自己签字画押。罗贤又惊又怒,他想不到黄荣真会如此判案,竟然直接就想置自己于死地。罗贤怎么也想不通,自己和黄荣无冤无仇,他为何执意要杀了自己。罗贤一下将那张纸撕了个粉碎,口中大喊大叫,非要见县令黄荣。早有狱卒上前,手执水火棍狠狠打在了罗贤身上。又将他一把拉起来,跟拖死尸一般拖入了刑房,既然罗贤不愿认罪,那就只有大刑伺候了。 
    刑房内点着大量火把,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。罗贤被几个狱卒架在了一根木架子上,木架呈十字状,狱卒将罗贤的双臂分别绑在木架两端,又将他的双腿捆牢绑住。另有一人端来一桶冷水,哗啦一下浇在了罗贤脸上。罗贤一下惊醒,猛然见自己被绑在木架上,周围除了几个凶神恶煞的狱卒之外,便只有明晃晃的各类刑具。罗贤看着那些刑具,早已被吓破了胆,不住声地开始求饶。那几个狱卒看他醒来,也不听他求饶,只是冷笑连连。其中一人拿出一根蘸了水的鞭子,只几下,便将罗贤打得皮开肉绽,再度昏死过去。 
    到得夜晚,罗贤再度被人用冷水浇醒。罗贤眼睛方睁,便有一人再度拿来一张纸让其签字画押。罗贤本不愿就这样认罪,但一想到那些狱卒的手段,绝望之际,只得就此认罪,在那张纸上盖上手印。那些狱卒见罗贤认罪,倒也没再继续用刑,将其从架子上解了下来,重新扔回死囚牢中,又扔给他一碗白饭,便再不管不问了。 
    既然罗贤已经认罪,剩下的事便好办了,黄荣当众宣判将罗贤秋后问斩。此时的罗贤面如死灰,心头一片绝望,唯一放心不下的,便只有妻子王氏。暗想自己一旦问斩,妻子一人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,又想起妻子与张富户的苟且之事,想着说不定此时正躺在张富户身下,做着那淫荡之事,不由再度咬牙切齿,神色不断变换。 
    偏偏那张富户生了一副歹毒心肠,他得知罗贤被判了个秋后问斩,又生出一个歹毒的念头来,他带上王氏,径直去了府衙后堂,找到县令黄荣,与其耳语一番。黄荣听着张富户的话,一边用眼角瞟着王氏,一边露出一副不可捉摸的神色。 
    张富户与黄荣耳语完,又在王氏耳边说了几句话。王氏露出一副欣喜的神色,对着黄荣盈盈一拜。黄荣急忙将其扶起,趁机摸了一下她的手腕,只觉触手一片滑腻,不由有些心笙摇曳。 
    黄荣带着二人一路到了地牢,直到最深处的死囚牢外,王氏乍见丈夫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她怎么也想不到昔日意气风发的丈夫,如今竟然成了这般模样,蓬头垢面吃着一碗白饭,狼吞虎咽,全然没有看见站在外面的三人。王氏上前,轻轻唤了一声夫君,正在吃着白饭的罗贤猛然停下了动作,透过遮挡在眼前的头发,看清了囚牢外的三人。 
    王氏见丈夫虽然浑身是伤,但神智尚且清醒,虽然有些心疼,但更多的还是欣喜,只要人没事就好了。她转过身,对着黄荣轻声道:“还请黄大人打开牢门,放我夫君出来,让我夫妻二人团聚。”黄荣闻言冷笑一声,道:“这牢里关着的可是山贼,夫人要我放他出来,可知这是知法犯法,罪加一等的事,就算本官,那也得掉脑袋。” 
    王氏大惊失色,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好端端的,怎么又突然成了山贼。她急忙看向张富户,想让他替自己说上几句好话,不想那张富户只是不做声。王氏又道:“先前来时,你说一定会帮我救出夫君,为何此时却是迟迟不出声?”张富户被逼得急了,怒道:“我怎知你丈夫竟然是个山贼,若真帮了你,只怕我也得落入身首异处的下场。” 
    事已至此,王氏明白丈夫再无生还可能,不由一下流出泪来。她上前看着丈夫,正欲让其交代遗言,不料身子突然一紧,才发现不知何时,黄荣已经从后面抱住了自己。王氏大惊失色,急忙就要挣扎,不想又被一人从另一面抱住,正是那张富户。二人合力,一下将王氏按在了地上,只几下,便将其剥了个精光。 
    王氏此时方才明白,原来张富户对自己说要救罗贤是假,将自己骗到这里和黄荣一起奸污自己才是真,尤其还是在自己丈夫面前,这种羞辱,简直比死更令罗贤痛苦。 
    然而此时王氏明白过来已经晚了,她虽然不断挣扎,又哪里是两人的对手。不多时,不但身上的衣服被剥光了,还被黄荣直接压在了身下。黄荣先前就曾听说了张富户和王氏之间的事,也早就想见识一番,正好如今为张富户除去了罗贤,他便提出欲一亲王氏芳泽,张富户哪里会不同意,便假意装作要救罗贤,将王氏骗到了此处。 
    黄荣将王氏压在身下,张富户则帮着掰开她的大腿,黄荣早已是迫不及待,迅速除下裤子,跟着腰身一挺,阳具直接插入了王氏下体蜜道之中,然后快速抽插起来。蜜道干涩,阳具在其中疯狂抽插,直将王氏疼得是死去活来,身子不停挣扎,口中哭喊连连。 
    黄荣只顾着自己肆意抽插,虽然阳具在蜜道中抽插地颇为艰难,但那种被紧紧包裹住的感觉,仍是让他感到欲仙欲死。张富户在一旁紧紧按住王氏,不让她能够挣脱,一边用手掌去用力揉搓她的一对玉乳。王氏被二人上下夹击,虽然一开始颇为痛苦,其后却又禁不住连续涌来的快感,继而开始发出细微的呻吟声。 
    这呻吟对于黄荣来说不吝于一种鼓励,顿时抽插地更为卖力。而张富户也在一旁威逼王氏,若是不从,便打开牢门,将这些囚犯尽数放出,然后任由他们奸污。王氏心中胆寒,又兼蜜道被阳具抽插地实在爽快,虽然还在挣扎,但力度明显已经放轻了不少。 
    张富户知道王氏已经就范,遂松开按着她的手,又至死囚牢前,突然伸手抓住罗贤头发,一把将其扯到近前。罗贤本就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,更兼身上有伤,被其一把扯进,连拖带拽直到近前,与三人就隔了一道铁栅栏。张富户右手扯住他的头发,左手便去揉捏王氏玉乳,一边口中大笑:“罗贤,你老婆可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尤物啊。”黄荣听得声音,也直起上半身,将王氏一双大腿扛至肩上,阳具丝毫不停,在蜜道中肆意抽插,他又故意调整了一下方向,好让罗贤能够彻底看清二人交合之处。 
    罗贤看着被黄荣压在身下的妻子,看着二人交合处快速抽插的阳具,在这一瞬间,他几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,然而一看到妻子逐渐泛红的脸庞,还有那若有如无的呻吟声,一股怒意又直冲心头,此刻的他睁着通红的双眼,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妻子,面目狰狞,大声嘶吼,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,正欲挣脱牢笼。 
    就在此时,王氏突然发出一声极为高亢的淫叫声,跟着身子急速颤抖,蜜道中淫水狂涌而出,在这阴暗的地牢中,在丈夫面前,王氏竟然直接被黄荣奸淫到了高潮。而罗贤也在此时,口中猛然喷出一股鲜血,身子缓缓软倒在了地上,不到片刻,竟然就此没了气息,而就算如此,他还是面目狰狞,怒睁双目,可谓是死不瞑目。可怜书生,只因妻子貌美,便遭人嫉恨,以致于落得个身死的下场,直让人无限唏嘘。 
    若这本书写到此,罗贤身死,便也没了什么看头,味同嚼蜡,让人只觉索然无味。又有俗语'举头三尺有神明。',而罗贤,便也有了此后的遭遇。 
    话说罗贤身死,只觉魂魄忽忽悠悠便出了肉体,一路飘飘荡荡,不知要往何处。正自踌躇之时,忽然便听得一阵声音传来:“时辰已到,这便跟我们走罢。”又见两个身影拦在面前,作势要带他走。 
    罗贤一惊,不知这二人乃是何人,又为何要带自己走。正欲挣扎之时,便听其中一人喝道:“罗贤,你命中有此劫数,此乃天意不可违,你还是跟我们走罢。”罗贤细看二人,见这二人也如他一般,飘飘荡荡,只是身周裹了一团浓雾,竟看不清二人真面目。那人知他心中所想,又道:“我二人乃是阴司鬼差,专门来拘死者魂魄,再带往阎罗殿前听后发落,你且不要误了时辰,若误了时辰,耽误了你投胎的吉时,到时阎王发怒,直接判你来世为畜,可怨不得我们。”那人一边说着,一边又拿起手里一根铁链,直接套到了罗贤的脖子上。 
    罗贤此时才明白自己早已身亡,脑中忽而又想起死之前的事情,不由怒意迸发,咬牙切齿,时而又泪流满面。鬼差自然知道他所经历之事,叹了一声,也不多言,拉着罗贤就要离开。眼见今生报仇无望,罗贤忽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对着两位鬼差连连叩头,泣道:“两位鬼差大哥,非是小弟不愿跟随二位离开,然而夺妻之恨,实乃人生最大耻辱,若就此离去,小弟一腔怨气无法泄出。小弟只求两位鬼差大哥一件事情,留下小弟残躯,待小弟报了大仇,再跟二位鬼差大哥前往阴司交差。”说着只是不停叩头。 
    两位鬼差互相对视一眼,微微点了点头,其中一人道:“我等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之人,罗书生的遭遇也实是凄惨。也罢,我等便给你一个机会,重新送你回阳世,只等你报仇雪恨,再来带你离开,阎王那里,自有我二人为你求情。只是你报仇之后,依然不肯跟我二人离开,到时又如何自处?”罗贤见鬼差似有松口之意,不免心喜,又发下毒誓。鬼差又道:“既如此,我们也不能白走一遭,三天内你可烧三十万纸钱,我们自可送你还阳。”罗贤只想还阳,哪顾得了这许多,忙不迭的答应,只是一想到自己就算回到阳世,也还在那死囚牢中,免不了挨那一刀,不免又开始黯然神伤起来。两鬼差知他心事,又道既然放他回阳世,便不会再让他白白送了性命,说着猛然一推罗贤。罗贤猝不及防,不由惊叫一声,突然坐了起来,再看周围,竟然又回到了那死囚牢中。 
   【未完待续】 

第三回 
    上回说到罗贤本已身死,又在鬼差处求情,得以重回阳世。一觉醒来,发现自己仍然身处死囚牢中,回忆起梦中场景,如梦似幻,说不清虚实。放眼四周,黄荣等人早已离去,整个地牢静悄悄的,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。 
    又过半晌,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,罗贤心中紧张,不知来人是谁。脚步声渐近,借着火光,罗贤发现只是一个狱卒前来送饭,不免有些失望。那狱卒将一碗白饭送至死囚牢前,左右窥探一眼,见无人注意,低下头轻声说道:“恩公莫慌,小人一定救恩公出去。”说着也不等罗贤说话,径直出了地牢。 
    罗贤又惊又喜,喜得是终于有人来救自己,惊得是小小一个狱卒,又有什么能耐可以放自己离开。他不动声色吃着白饭,心中颇有疑惑。 
    吃完饭,罗贤背靠墙壁闭目假寐,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,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,与之同时还有重物拖地之声。这声音一直到了死囚牢前方才停下。罗贤睁眼一看,见正是先前与他说话的那名狱卒,而在他脚边,则放着一具尸体。 
    狱卒打开牢门,将尸体拖入死囚牢中,又拿出一套衣服,对罗贤说道:“恩公且先换上这套衣服。”罗贤接过衣服,见正是一套狱卒装束,他心中疑惑,便待发问。那狱卒知其心中所惑,只是摆了摆手,道:“此地非久留之地,恩公且先跟我出了这里,然后再详谈即可。”罗贤点头,快速除下身上的囚服,又将狱卒装束穿戴完毕。再看那具尸体,如自己一般身材,亦是蓬头垢面,只是面部早已被利刃划烂,若只看身材,几乎不可分辨。 
    罗贤跟着那狱卒一路往外走,到得地牢入口处,见两个狱卒早已醉倒在地,他不敢怠慢,跟着前头那个狱卒一路出了地牢。那狱卒脚下不停,径直出了衙门,然后一路走街串巷,直到一条胡同里,方才打开一扇偏门,和罗贤一起走了进去。 
    罗贤跟着那狱卒进了屋内,见屋中简陋,想来其生活也颇为清贫。又有一妇人出来迎接,观其服饰,也是颇为陈旧,更有数处补丁。那狱卒见了妇人,道:“快快做饭,今日我与恩公痛饮一回。” 
    罗贤到此时也不明白,为何这狱卒称呼自己为恩公。那狱卒又收拾了两张椅子出来,让罗贤坐了,道:“家中简陋,让恩公见笑了。”罗贤忍不住问道:“你口口声声称呼我为恩公,我怎么却没有半点印象?” 
    那狱卒笑道:“恩公不知此事也是情有可原。小人名叫余甲,也是外乡人,祖籍离此有上千里。小人年满十四,便留下老母,一人外出闯荡,直到这平昌县里,才当了这么一名狱卒。” 
    二人正说话间,那妇人早已端来两碗清水。余甲将其中一碗递与罗贤,又道:“小人今年四十四,离家也有三十来年。俗话说'每逢佳节倍思亲',尤其到了年关,更是难熬。”余甲喝了一口水,接着说道:“我家那个婆娘,跟了我二十多年,虽然没给我生下一儿半女,但还算贤惠,将家里操持地井井有条。她对我说,不如请人写封家书回去,若家中老母尚在,便接了过来,若不在了,至少也能得个准信,心里一块大石也能落了地。” 
    罗贤听到此处,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,想来自己先前替他写过家书,也算帮了他的忙。果然余甲又道:“我就是一个粗人,哪里会写什么家书,幸好在街上遇到恩公,得了一封家书,又请人送回老家,所幸老母尚在,便接了过来,在此地颐养天年。”余甲一边说着,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淡淡的笑容。 
    这时那妇人也已经弄好了晚饭,余甲便请罗贤落座,桌上摆着数个小菜,只是皆是些素菜,没有半点荤腥。余甲脸上有些过不去,对着那妇人喝道:“恩公来此,怎能让他吃这些粗食,快快弄了重做。”一边又对罗贤赔笑:“恩公莫怪,这婆娘不懂事,我让她重新做了便是。”不想那妇人突然哭了起来,道:“我也知不能让恩公吃这些粗食,可奈何家中也无余钱,你的工钱尚未发放,我又到哪里去买肉。”余甲见她哭泣,更觉难堪,便要去打妇人。罗贤急忙劝道:“我平日在家中,也是吃惯了这些粗食,这几道菜正合我的口味。”说着率先坐了下来,夹了一口茶放入口中,津津有味吃了起来。 
    余甲见罗贤并未因饭菜简陋而怪罪于他,心下松了口气,急忙坐了下来,又对着妇人喝道:“还不快去烫壶酒来,我要敬恩公。”妇人忙去厨房烫了酒出来,又拿来两个瓷碗。 
    一口酒下肚,罗贤只觉全身暖洋洋的,身上那些伤口也不再疼痛。余甲又道:“恩公这回逃出来,可有什么打算?”罗贤又喝了口酒,心中却是一片茫然,他想要报仇,却又不知该如何做起,况且在这平昌县里,黄荣和张富户可说是一手遮天,自己只要出现在城内,不消片刻,便会被重新抓走。若要出城,非夜间不可,然而一到黄昏,四门皆会紧闭,连只鸟也飞不出去,更遑论一个大活人了。 
    难道自己以后便只能一直躲藏在城内不成,昼伏夜出,犹如过街老鼠一般? ! 
    可是若只能这样,又如何为自己报仇?一想起王氏被黄荣和张富户压在身下浪叫的淫态,罗贤便觉一阵怒意从心底直冲天灵盖,恨不得立刻找到三人,将他们碎尸万段。 
    余甲见罗贤神色不断变幻,不知其心中所想,试探着问道:“我看恩公面色不定,不知可有什么难处?”罗贤看着他,不知该不该将这家丑说出。余甲又道:“恩公若有心事,大可说给小人听,或许小人还能给恩公出谋划策。” 
    罗贤思虑半晌,最终还是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了余甲知道。余甲得知此事后,亦是怒得须发皆张,拍案大叫。他又说道:“恩公放心,守城门的官差有小人的相识,到时让他关门时留下一条缝,恩公趁夜逃出城去便可。”说完他又想起一事,道:“恩公若想报仇,便有两条路可走,一条路便是苦读诗书,待来日考得功名,当了大官,再回来雪恨。”罗贤摇了摇头,道:“昔日我也曾发奋读书,然而至今只是一个秀才,况且即使有了功名,踏上仕途,也要不短的时间,只怕到时功成名就,这些人也早就死了。” 
    余甲见此,又道:“既然恩公不愿再取功名,还有一条路可走,离此百里之外,有一座荒莽山,山上有一老道,武功颇为高强,恩公若是拜入他的门下,学得一身武艺,他日亦可血刃仇人。”罗贤大喜,道:“若真能血刃仇人,兄弟这番大恩,罗贤无以为报。这荒莽山虽在百里之外,倒也不算遥远,只是我也不认得那老道,也没有什么交情,又如何能够让人收我为弟子?”那余甲也只是道听途说,并不认识那老道,只能安慰罗贤一番,罗贤虽然有些气馁,但好在能够出了这平昌县,倒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。 
    罗贤在余甲家中住了几日,余甲招待地甚是殷勤。到得第三日,罗贤突然想起先前鬼差一事,急忙同余甲说了。余甲点了点头,道:“此事不难,三十万纸钱也容易。”当下便去了铺子,换了三十万纸钱,又在角落里烧了,如此罗贤方才安心。 
    诸事已毕,余甲便与罗贤二人悄悄到得城西,此时已是夜晚,街上早已无人,余甲对罗贤说道:“我已经和我那兄弟说过了,城西的大门并未完全关闭,尚留了一条一人宽的细缝,恩公出了城门,先向西行二十里,再折而向北,再走上百里,便到荒莽山了。”他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递给罗贤,道:“小人家贫,没有余钱,只能拿了一些干粮和换洗衣服,恩公莫怪。”罗贤心中感动,接过包裹,忽而跪下,对着余甲叩了个头,余甲大惊,急忙将其扶起,二人又说了几句话,就此拜别。 
    罗贤悄悄摸到城门处,见城门洞里空无一人,再看城门果然留了一道细缝。罗贤大喜之下急忙穿过城门,一连奔出数十里路,方敢停下歇息一会,待见四下寂静无声,头顶一轮明月如玉盘一般。 
    此后数日,罗贤便一直向北而行,饿了便吃干粮,渴了则喝泉水,昼伏夜行,不停赶路,终于在第五日后,到得荒莽山附近。 
    这荒莽山方圆百里,虽不能和太行山相比,但也足够雄伟。山上郁郁葱葱,皆是数不清的花草树木,偶有虫鸣鸟语传来,在山脚下向上望去,一条石板做成的小道蜿蜿蜒蜒,看不到尽头。罗贤看着这条深邃幽暗的小路,想着这荒莽山如此巨大,又不知那老道身处何地,一时竟起了退堂鼓,想着就这样算了。 
    此念一出,罗贤便再也遏制不住,干脆回转身子离开此处。山脚下有一小镇,虽然规模不大,但也有几十户人家。罗贤便在那里住了下来,想着先安顿下来再说。 
    是夜,罗贤便在那镇子上安顿了下来。镇子里的居民颇为热情,见罗贤孤身一人,又见其全身破破烂烂,更有不少伤痕,便在镇上找了间空屋让他权且安身。 
    罗贤在镇上住了几日,似乎已经忘了拜师报仇的事情,他见镇上的孩子终日玩耍,也没有什么书可读,便自告奋勇当起了教书先生,每日里教孩子们认上几个字。 
    时间一久,罗贤在镇子上也混得熟了,他便开始打听关于老道的事情,不想镇上的人却从未听说荒莽山上还有一个老道,罗贤听闻此言,心中一下凉了半截,心灰意冷之下,不由感觉此生再无希望。 
    几日前罗贤虽然也有些打退堂鼓,但在镇上住了几日之后,非但没有绝了报仇的念头,反而更加坚定。他住在镇上教书,实则是为了养伤,待得伤势痊愈,便即出发上山去找那老道。如今听闻山上并无这等人物,又怎能不让他心灰意冷,意兴阑珊。 
    好在罗贤又重新振作起来,他想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,自己总要亲自上山看看,方才能绝了这报仇的念头。便一边教书养伤,一边准备行囊干粮,为日后上山做准备。 
    待得再过几日,罗贤只觉伤势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,遂在一日凌晨,一人悄悄出了镇子,沿着山脚下那条石板小道,一路往山上行去。 
    罗贤沿着石板小道不停向上,这条小道不知何时铺就,起初一段尚且能行,到得后来,便见石板碎裂无数,脚不能踩。罗贤遂在小道旁边另辟一径而行,再行大半个时辰,那石板小道竟然直接消失在了丛山密林之中。罗贤环视四周,见自己周围皆是一些参天大树,郁郁葱葱,将天空遮去大半,光线昏暗,颇为阴森,再加上山上温度颇低,一时之间,竟然有些瑟瑟发抖。 
    罗贤歇息了一会,正欲再度赶路,方才走出数步,突然一阵狂风刮来,随之一声巨吼犹如在耳边响起,顺着那阵狂风,一只巨大的斑斓猛虎从树后猛然跳了出来,四爪趴地,紧盯罗贤。 
    罗贤猛然见面前不远出现一只猛虎,不由哎呦一声,心肝几乎都要吓裂。那只猛虎体形巨大,额头一个'王'字纹路,满嘴利齿,大吼声中,直向罗贤冲来。再看罗贤,竟被吓得连动也动不了,只能哀叹一声我命休矣,绝望地闭上了眼睛。 
    就在此时,罗贤听得头顶一阵衣袂飘动之声,紧跟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喝一声:“孽畜,休得伤人!”罗贤急忙睁眼去看,便见半空之中,一个身穿道袍的老人,手持一柄长剑,犹如神仙中人一般。剑光闪动之中,剑尖直刺猛虎。那猛虎见了老道,怒吼一声,舍了罗贤便直扑过去。那老道手持利剑,也不与猛虎力拼,只是绕着它不断游走,间或刺出一剑,而每一剑刺出,皆会在虎身上划出一道血痕。 
    那猛虎看准老道,身子猛然一扑,虎爪划出一道弧线,直往老道身上抓去。老道脚下一转,轻轻巧巧避开,虎爪一下抓在一块巨石上,便听一阵山崩地裂之声,那巨石竟然一下裂为两半,一抓之威,竟是如此恐怖。 
    猛虎一抓没有扑中,身子也不转动,尾巴高高竖起,对准老道的方向狠狠砸了下去。老道侧身避开,虎尾一下砸在了一棵大树上,将那棵大树一下拦腰砸断。老道见那猛虎攻势凶猛,手腕一抖,化出数道剑光,就听嗤嗤声不断,那剑光犹如万千利箭一般,在猛虎身上射出无数血洞来,猛虎哀嚎一声,转头就往林中深处跑去,老道也不追赶,口中忽而长啸一声,利剑猛然掷出,速度极快,犹如流星一般直没入猛虎体内,那猛虎张口发出一声咆哮,又往前冲了数步,方才一头栽倒在地,再也没了声息。 
    罗贤见那头猛虎倒地,方才回过神来,又见那老道虽然须发皆白,然则双目炯炯有神,若只观其精神,便是精壮小伙也比之不上。老道见罗贤安然无恙,只是受了些惊吓,一把伸手将其拉起,道:“山中猛兽颇多,你一年轻书生独自一人进山,若是稍有不慎,只怕有来无回,还是快快下山吧。”说完老道也不再理会罗贤,转身便走。罗贤知道这老道十有八九便是自己要找的人,急忙快步跟上。老道见罗贤一直跟着自己,回头道:“年轻人,我与你素不相识,你何苦一直跟着我,听老道一句,你还是快快下山去吧。 ”罗贤好不容易得见老道,又如何会轻易放弃,他一下跪倒在地,对着老道连连叩头,又道:“前辈在上,晚辈罗贤,因遭奸人所害,落到家破人亡的田地。晚辈又得高人指点,言荒莽山中有高人,今日方才得知前辈便是那高人。晚辈不敢请前辈出手,只求前辈能够收晚辈为徒,让晚辈能够手刃仇人。 ” 
    老道听得罗贤的话,皱了一下眉头,道:“年轻人,非是老道不愿收你,只是老道与你素不相识,又如何知道你所说真假,若你所言不实,又是那奸佞之辈,老道再将一身本领相传,岂不成了那助纣为虐之徒,你还是快快下山吧。 ”说完也不等罗贤起身,足尖猛然在地上一踏,跟着身子便如那飞鸟一般,轻轻巧巧飞了起来,身子在半空中一个折转,只几下便去得远了,罗贤追之不及,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老道消失在自己视野之中。 
    罗贤见老道不愿收自己为徒,也不气馁,他认准老道离去的方向,开始一路寻找,只是这茫茫大山之中,想要找到老道,无异于大海捞针,又如何能够轻易找着。罗贤在山中转了大半日,莫说老道了,连下山的路都已经找不到了。此时日头偏西,天色已近黄昏,山上气温骤降,罗贤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,不免冷得瑟瑟发抖,又因奔走了大半日,又累又饿,再加上体温一下降低,神智也愈发迷糊起来,只能凭着本能,在山中跌跌撞撞走着,而不知何时,他的身后又多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。 
    也不知走了多久,罗贤只觉双腿愈发沉重,犹如灌了铅一般。再走片刻,终于支持不住,一头栽倒在地,与此同时,他身后那些鬼鬼祟祟的影子终于露出了真面目,却是一群鬣狗。这些鬣狗专吃腐尸,它们跟在罗贤后面,便是要等罗贤支持不住倒地时,再分而食之。 
    这群鬣狗在看见罗贤倒地之后,再也按捺不住,露出满口獠牙,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…… 
【未完待续】 

    第四回 
    上回说到罗贤为找老道,在山上兜兜转转大半日。如此长的时间他是滴水未进,况且其时已近黄昏,气温骤降,再加上罗贤体质虚弱,一下晕倒在地,而早已跟随在他身后的鬣狗,则趁着这个机会一拥而上,想要直接将罗贤分而食之。 
    正在此时,突然一声娇喝传来,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,手中长剑化成万千剑光,电射而出,将罗贤身周鬣狗尽数屠杀。惨嚎声不断在罗贤耳边响起,终于将他惊醒,睁眼看时,便见一女子手持长剑,正挡在他的面前。罗贤只能看见一个背影,但见其长发飘飘,白衣胜雪,血光点点溅在白衣上,犹如雪中红梅一般。再看四周,数十条鬣狗躺在地上,皆被开膛破肚,惨死当场。罗贤方才明白是那女子救了自己。他挣扎着起身道谢,只是因为身子虚弱,声音嘶哑难听。 
    女子听到罗贤的道谢声,也不回头,手持长剑挡在他的前面,声音飘了过来:“不必客气,我辈江湖中人,自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。”声音带着一丝豪爽,听在罗贤耳中只觉清脆无比。 
    不到片刻,剩余的鬣狗已经四散而逃,女子方才转过身来,一把将罗贤拉了起来。罗贤只觉其手劲颇大,待得起来后,又是深施一礼,道:“多谢姑娘救命之恩。”女子大大咧咧摆了摆手,道:“举手之劳罢了。”又问道:“天色已晚,你怎么一个人在山中乱走?”罗贤便将事情说出,说来也巧,那老道正是女子的师父,闻言笑道:“我师父脾气古怪,但为人极好,既然如此,我便带你回去,你再求求他,说不定便收你了。”罗贤自是大喜,当下便跟着女子一路而去。 
    二人约莫走了半刻钟,穿过一片林子,便看见满山花草树木之中,隐隐露出一方屋角,又走一会,离得近了,见黄墙黑瓦,楼宇殿阁,重重迭迭,朱漆大门上方挂了一个匾额,上书'三清宫'三个大字,方才知道是个道观。女子带着罗贤绕过墙角,到了一扇侧门前,用力拍了拍门,等了一会,便有人在内把门打开,跟着一个脑袋便伸了出来。 
    那人见是女子,急忙喊了一声师姐,又瞧见女子身后的罗贤,一脸疑惑,只是把眼睛看向女子。女子颇为不耐烦,道:“看什么看,这是师父新收的弟子,你们的师弟。”那人闻言慌忙打开侧门,迎二人入内。 
    罗贤随着二人入了道观,女子回头对他说道:“天色已晚,师父应该已经睡了,你先去找间客房住了,明天我再带你去找他。”又吩咐那师弟给罗贤找间干净的客房,师弟似乎极为惧怕那女子,虽然有些不情愿,也只能去了。 
    此时已经入夜,罗贤一天滴水未进,腹中饥饿难忍,眼见那师弟给他找了客房后便要离开,忙喊住他:“这位兄台,在下一日滴米未进,不知兄台可否为在下准备一些吃食,在下感激不尽。”说着又施了一礼。那师弟听他说话文绉绉的,心下老大不耐烦,道:“晚饭时间早已过了,厨房也都收拾好了,我去哪里给你准备吃食,你还是再忍忍吧。”说着径直离去,只留罗贤一人在房中。 
    罗贤无奈,只能在房中枯坐,腹中饥饿,上床也睡不着,想着便这样忍上一晚算了,好在已经找到了老道,只等明日拜师,入了这门便好了。 
    便在此时,房门突然被敲响,罗贤正自昏昏沉沉之际,闻声猛然一惊,暗想自己在此地并无什么熟人,如此夜晚,又是谁会来找自己。 
    罗贤心中虽然有些忐忑不安,然则还是起身打开房门。房门尚未完全打开,便闻得一股香味扑鼻,正是一股饭菜的香味。罗贤闻得这股香味,腹中不由更加饥饿,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,想要直接上手去抢。 
    罗贤强自按捺下这股冲动,便见屋外站着那个白衣女子,手中端着一个木制的红漆托盘,盘中放着几个精致的瓷碗,除了一碗粥之外便是几样小菜。女子进门将托盘放在桌上,笑道:“我猜你还没吃饭,就弄了几样小菜,你快尝尝。”说着从托盘上拿起一双筷子,硬塞到了罗贤手中。 
    罗贤本就饿极,当下也不再推让,接过筷子狼吞虎咽起来,只几下就将一碗粥喝完,就将几样小菜尽数一扫而空,如此方才吃饱。他放下筷子,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巴,道:“如此珍馐,实在不可多得,多谢姑娘。”女子笑道:“你这人说话文绉绉的,一点也不像我那些师弟们。”又道:“你也别叫我姑娘了,我姓田,叫田柔!算了算了,你明天就要拜师了,以后就直接叫我师姐吧。”罗贤见她说话颇为直爽,不由心生好感,遂起身拜了一拜,笑道:“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,见过师姐。” 
    田柔哈哈一笑,道:“你在山中奔走,应该已经累了,先在这里睡上一晚,等明天早上我来找你,再带你去见师父。”罗贤连忙感谢,田柔摆了摆手,示意其不要放在心上,遂起身告辞离去。 
    罗贤将田柔送至屋外,方才回转房内。此时夜色已深,山上风大,狂风骤起,将树木吹得哗哗作响,细听周围,除了风声和树木摇动之声外,便再无其他声音。罗贤置身房内,听着阵阵风声,恍惚中只觉天地之间唯有自己一人,一股空虚寂寞之情不由浮上心头。 
    罗贤长叹一声,回首往事,只觉历历在目。想起十多天前自己还在平昌县中摆摊,转眼之间,妻子已经成了他人胯下玩物,而自己又被打入死囚牢中,只等秋后问斩。幸好余甲相救,得以逃脱,又受尽磨难,方才到得此地,眼见拜师有望,可别再节外生枝的好。 
    罗贤又想起狱中之事,想起昔日娇妻,竟然在他人胯下承欢,不由怒意填塞心胸,连连喝骂淫妇不止。如此尚且不解恨,又用手掌猛锤墙面,直到手掌流血兀自捶打不止。当下暗下决心,待得学成武功,定要先杀了那淫妇,一雪心头之恨。 
    一夜无话,到得第二天天明,天色只是微亮,田柔便来到罗贤处,她见罗贤尚未起身,微微皱了皱眉,只是不住声催促罗贤起床。不想罗贤平日里懒散惯了,不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,口中虽然应着,但身子丝毫没有动弹。田柔见其竟然如此懒散,也不多话,径直出了屋子,少顷端了一盆清水,二话不说直接泼到了罗贤身上。罗贤尚且睡得正香,猛然觉得一股凉意从头到脚,不由吃了一惊,再用手一抹,方知只是清水。但如此一来,床铺尽湿,也无法再睡了,又见田柔手拿铜盆,正看着自己不断冷笑,又气又怒,手指着田柔,气得话都说不出来。田柔冷笑一声,道:“亏你还想要拜师学艺,没想到竟然如此懒散,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,早点下山去吧。”说着再也不看罗贤一眼,径直出门而去。 
    罗贤见田柔如此无礼,也是气极,转身收拾行囊便要离开。待得将包裹打好,出了房门,发现田柔正在院子里,见他出来,也不说话,手起一剑,直刺罗贤胸口。罗贤吃了一惊,不由哎呦一声,连连后退,不想一下正撞在了墙上,眼见长剑刺来,更是惊得魂飞天外,不由闭上了眼睛。 
    待得半晌过后,罗贤见自己似乎并未中剑,身上也无疼痛,又悄悄睁开眼睛,见田柔站在自己面前,手中长剑离胸口只有三寸距离,剑尖微颤。田柔看他睁眼,冷冷道:“先前我救了你,你欠我一条命,想走可以,把命留下。” 
    罗贤先前惊出了一声冷汗,此时又被山风一吹,顿时冷静了下来。再看田柔,虽然冷着一张脸,但眼神中的失望却是让人心疼。罗贤想了想,道:“田姑娘既然救了在下,在下理应报恩,既然姑娘有命,在下也不敢离去,就在此地任由姑娘差遣便可。”他这番话说得委婉,表示自己不会离开,田柔自然也听了出来,虽然还是对他的懒散有所不满,但也知道罗贤与她不同,想要强行改变他的习惯只能适得其反,而她也是因为相通了这一点,所以才会在院子里等候,想要将罗贤留下来。 
    二人既已冰释前嫌,田柔便带着罗贤前往正殿,二人七拐八绕,方才到了一个大殿之中。罗贤见殿内供着三清神像,头顶匾额大书'三清殿'三字,大殿中央盘腿坐着一个老道,正自闭目养神。罗贤眼尖,一眼便瞧出正是救了自己的那个老道。 
    “师父!”田柔喊了一声老道,带着罗贤跨入正殿,她见老道依旧闭着眼睛,带着一丝撒娇的口气,道:“师父,你就收下他当弟子嘛,他那么可怜,为了见你差点连命都没了,你就帮帮他,收下他吧。”田柔一边说着,一边双手替老道捶着肩膀,看二人亲昵的神态,犹如父女一般。 
    田柔一边撒娇,一边冲罗贤使个眼色,不料罗贤完全没有领会她的意思,只是站在大殿门口看着她。田柔一连使了几个眼色,见他还是没有反应,不由气极,几步跑到罗贤身后,对准他的膝盖窝踢了一脚。罗贤猝不及防,直接膝盖一疼,整个人不由自主跪倒在地,还未等他挣扎着起身,田柔又道:“师父,你看他都已经跪下了,你就发发善心,收下他吧。”一边说着,又对着罗贤猛使眼色。 
    到了这个地步,罗贤哪里还能不明白田柔的意思,他跪在地上,砰砰磕着头,声音沉闷,不仅让田柔动容,连正在闭目养神的老道也忍不住微微睁开双眼。田柔趁机又道:“师父,你看他如此诚心,你就算不收下他当弟子,总不忍心将他赶出去吧。”田柔以退为进,想着即使师父现在不收罗贤,但先将他留下来,日后也有机会。 
    果然,老道听田柔这么一说,睁开眼看了一眼罗贤,叹道:“既然你如此诚心,我再赶你下山,就成了我的不是了,你就先在这里住着再说,等到你什么时候想下山了,就去吧。”说着起身出了正殿,一路往后殿去了。罗贤虽然心中有些失望,但总归也是留下了,田柔看着他笑道:“只要你留下来,总有一天师父会收下你的。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,让他先去休息,自己一会再去找他。 
    罗贤回到客房,闲来无事,便从行囊中抽出书本来读,他虽未考取功名,但对于读书一事却从未落下,每日里只要有空闲,便会手捧书本,或大声诵读,或心中默念。 
    罗贤手捧书本,身心尽数沉浸其中,不觉时光飞逝。俗话说'书中自有黄金屋、书中自有颜如玉。 '但对于罗贤来说,黄金屋与颜如玉都不重要,他只是喜欢这种读书的感觉。 
    时间飞逝,不觉已是晌午,罗贤依然沉浸书本之中。他正自摇头晃脑诵读,不想一旁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,一下打断了他的思路。罗贤恼怒至极,正欲喝骂,抬眼看去,却见田柔倚在门边,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,面上尽显温柔。罗贤一惊,急忙起身道:“田姑娘来找在下,不知有什么事情?” 
    田柔一下惊醒过来,只见见罗贤正站在自己面前,一脸疑惑。她回过神来,暗想方才姿态尽数落入罗贤眼中,一抹飞霞不由浮现脸庞,忙道:“我见你一直没来吃饭,有点担心,便过来看看你。”罗贤这才发觉一阵饥饿感袭来,不由尴尬地笑了一下。 
    罗贤随田柔前往三清宫的饭堂吃饭,那饭堂离客房不远,尚未到时,便已能听到阵阵嘈杂之声。罗贤跟在田柔身后,见来来往往不少三清宫的弟子,但凡见到田柔,皆会毕恭毕敬喊上一声师姐,想来田柔在这三清宫中,也有着不低的地位。 
    二人到得饭堂,罗贤这才发现三清宫弟子颇多,只因为他初来三清宫,且一直居住客房,是以并未见到多少三清宫的弟子,如今乍见饭堂之中,熙熙攘攘坐着不少人,略略一数,便有二三十人上下,不由叹道:“三清宫这么多弟子,想来就是江湖第一大派了。” 
    话音刚落,一旁有人笑道: “师弟你这就有点坐井观天了,我三清宫虽然弟子众多,但是有名的高手却没有几个,除了掌门之外,也只有几个师叔伯能够有点名气,更不要说其他几个大门派,无论哪一个都有不少成名已久的高手,三清宫若想成江湖第一大派,还需不少时日。”罗贤一愣,不由有点尴尬,他又不是什么江湖人士,刚刚那一句话也只是随口一说,哪里想到还会有人当真,当下嘿嘿干笑几声。那人却是不依不饶,正欲继续说下去,猛然一看罗贤身上服饰,方才恍然道:“原来兄弟不是我三清宫弟子,那我方才那话倒是有些唐突了,兄弟莫怪!”说着便欲转身离开。 
    那人转身刚走出几步,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娇喝“站住!”,不由暗暗叫苦。其实他早已看到了罗贤旁边的田柔,原本以为二人素不相识,如今看来,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,竟然得罪了这位师姐。 
    谁都知道,在三清宫中,这位师姐以霸道和护短着称,只要落在她的手里,便没有好果子吃。果然,就见田柔柳眉倒竖,对着那弟子喝道:“柳猴儿,你好大的胆子,竟敢光天化日诋毁三清宫,今天你不说出个名堂来,看我怎么收拾你。”罗贤听得田柔称呼那人为柳猴儿,先是一愣,再看那人,果然长得尖嘴猴腮,又站在那里不停抓耳挠腮,形象与那山中猴子一般贴切,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 
    柳猴儿听到笑声,见是罗贤,心中虽然恼怒,但也不好发作,只是一个劲对他使着眼色,示意他为自己说上几句好话。罗贤初来乍到,也不想因此得罪了其他弟子,遂对着田柔说道:“田姑娘,我想这位柳……柳兄弟已经知错了,你还是放过他吧。”田柔见罗贤开口,也不想拂了他的面子,冷哼一声,转身走入饭堂,罗贤对着柳猴儿点了点头,快步跟了上去。 
    到得饭堂,二人落座,自有其他人将饭菜端上。饭堂内其他弟子田柔身边突然多了一个男子,又见田柔待其颇好,竟然殷勤为其夹菜,均是大跌眼镜,不由一阵窃窃私语,田柔也不管他们,只是不断为罗贤夹菜。 
    好不容易吃完饭,田柔因要练功,罗贤便独自回到客房。他见时辰尚早,又因今日起得太早,索性伏案大睡,也好补充一下睡眠。他这一觉睡了足足有一个半时辰,待得醒来,日头西斜,天色已近黄昏。罗贤迷迷瞪瞪伸了个懒腰,正欲起身,突然听得院子里传来阵阵呼喝声。罗贤吃了一惊,急忙打开房门,便见夕阳西下,田柔手持一把长剑,正自在院中练着剑法,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,给她全身披上了一层金纱,看起来犹如九天玄女一般神圣。罗贤倚在门口,不由看得呆了。田柔听得房门动静,见他站在门口,莞尔一笑,突然足尖一点,手中长剑忽而变换了一个方向,直向罗贤刺去。罗贤猝不及防,未料到田柔竟会向他出手,一时愣在了当场,眼见剑尖直往胸口刺来…… 
    【未完待续】